东楚网黄石新闻网（东楚晚报 陈永祥）厂里的工作服有两种，白色粗帆布的是一线工人的服装，可以挡高温，耐磨损；二、三线工人和管理人员则是细布蓝色的，胸前印有半月形的黄色厂名，很扎眼。蓝色工作服上班穿，有的青年伢下班也穿到街上去轧马路，雄赳赳气昂昂，街上晓得是厂子里的人，都很羡慕。

厂里男伢第一次见女朋友，就爱穿细布蓝色工作服。不用多介绍，胸前的厂名就告诉了对方，我是厂里的人，厂子很大，是央企，还是铁饭碗。接下去的恋爱、结婚就八九不离十了。

史拐子小时候生病吃错了药，落下腿脚的毛病，走路一瘸一瘸的，说话也有点嘎巴，二十三岁时顶了他老子的职进了厂里，做了一名磨钢工。有了安稳的工作，亲戚就给他介绍了一个上窑的女伢。两人见面时，史拐子就把工作服整整齐齐地穿上。女伢事先晓得他是个跛子，也不看他面相，只把他胸前的厂名用眼睛扫过来扫过去。女伢家兄弟姐妹多，吃了上顿愁下顿，找到了工作服，找到了工作服上的厂名，就等于找到了饭碗，还是铁的。史拐子见她盯着他的胸前，也低头朝自己的厂名上瞄，然后抬起头望着女孩笑。

女伢叫细珍，黑脸皮，小巧个子，一双手很粗糙。和史拐子结婚生了个男伢后，她就找了个送牛奶的工作。早晨四点钟起床，去牛奶厂装好牛奶，然后骑上自行车，挨家挨户送。七点多钟送完牛奶，正好是厂里的人去上班时间，她就在自己房子外面的路口，支起个摊，摆上牛奶面包卖。史拐子有时把工作服披到肩上，站在摊子前，嘎巴嘎巴地说不清楚，细珍就拿眼珠子斜他，把他推到一边，有时就吼，还穿个么事工作服。

儿子读小学的时候，细珍送完牛奶，卖完了牛奶面包后，把摊子一收，扔下的衣服不洗，碗筷不收，人就不见了。史拐子起初和她闹意见，没有效果，到了半夜他就把门从门里拴上，想让她叫饶。但细珍不吃那套，也不喊门，轻手轻脚翻过院子里的墙，回屋睡觉。史拐子起身问她，她也不做声，还垮着个脸。后来史拐子起了疑心，有事没事就在她屁股后面跟着。细珍精得像兔子，趁他不注意，抬起脚就跑，史拐子发现了就本能地在她后面追，追不上。

时间一长，史拐子明白，细珍外面有人了。他心里想，细珍肯定看上了更好的工作服。还有哪里的工作服比钢厂的工作服好？

往后的日子，细珍照样跑，史拐子照样在后面追，追不上，就在她背后嘎巴嘎巴地骂。

史拐子每天上班就是磨钢，把钢的表面裂纹、结疤用砂轮磨净，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……

史拐子下岗了。不久细珍跟人真的跑了，带走她的是个浠水人。两人来到汉正街，男的早上起床骑个自行车送牛奶，细珍在街上支起个摊，还是卖牛奶和面包。